山邪沒有回應，慢慢走著，等著陸閃跟上他的腳步。

陸閃走慣了山路，濕滑崎嶇也難不倒他，平日裏都是他打頭帶著同齡人、小孩兒往山裏跑，這會兒卻是山邪比他走得更快更穩更輕松。

他嘴上沒說，腳下走得更快。

心急了總會出些意外。

在上坡時，陸閃一不小心就腳下一滑，身側的山邪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輕輕一使力，將人往自己身上拽。

原本就要摔個狗啃泥的陸閃跌進山邪懷裏，撞上他硬梆梆結實的胸膛。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看著點腳下。”山邪扶正他，陸閃窘迫地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不急，我們慢慢走。”

接下來的每一段路陸閃都是一步步走得很小心了。

身後的天空開始泛白，墨藍、黑藍的雲幕消失了。

山裏的露水從樹枝上一滴滴“嘀嗒嘀嗒”掉下，陸閃擡頭就能感覺得到冰冰涼涼滴在自己臉上的露水。

陸閃走著走著，忽然想到：山邪似乎沒有那麽嚴肅啊，他們倆現在這樣也有些輕松悠閑，所以他帶著自己是去幹什麽呢？

他愈想愈覺得哪兒不對勁，一出神，又滑了一跤。

今兒怎麽老是滑了呢！

這一次，山邪拉住他後，沒有松開手，而是將穩穩抓住他的肩膀的手往下移，撈起他寬大衣袖遮掩之下的手，牽住了。

“！！！”

陸閃被他溫熱的有些粗糙的大手牽著，一口氣卡在喉嚨裏。

這這這要夭壽啊！他怎麽就牽起手來了呢！

陸閃被震得渾身一抖，不敢大聲呵斥質問也不敢甩開。

山邪大哥是怕自己再一次摔倒，所以才拉著自己，以防再一次的摔跤。

陸閃機智地在內心尋了個理由，很快就心安理得地任由山邪牽著手一塊兒走了。

他老早就被山邪喚醒，出門之後也只吃了兩個包子，走了那麽久的山路，也餓了。

一路一路上坡上山，繞著山體轉一個又一個大圈，他只覺得自己隱隱約約開始頭暈眼花了。

要不是山邪牽著他，他可以瞇著眼睛跟著走，第三次、第四次摔跤也是極有可能的。

等到山邪一路默不作聲地牽著他忽然停下來時，陸閃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到了。

“到了。”

陸閃看著四周，這兒已經是山頂，他的周圍沒有擋眼的大樹，地勢也很高很好，視野非常開闊。

天已經大亮，日頭還未出來，四周一片白茫茫的，他處在山頂，看著雲霧繚繞的周圍，仿佛置身仙境，伸手就能采摘下一朵雲。

青黛和月白交錯在一塊兒，朦朦朧朧，像是夢境一般的虛幻。

山色空蒙。

“……真好看。”陸閃平日裏雖然也跑來這兒玩，可是一般到山頂時都是日上三竿，到處曬得很，他少有在這個時候爬上山頂，看雲霧繚繞的仙境一般的盤龍。

大概是前幾日一陣陣的大雨把山石草木都沖洗得纖塵不染，清新碧嫩。

人站在這裏，既有身而為人的渺小卑微，又有心曠神怡、羽化而登仙的飄飄然的幸福。

山邪在一旁，也看著遠方。

陸閃彎起嘴角笑著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四面八方爭先恐後地湧來沁人舒爽的氣息，鉆入自己體內，渾身舒爽輕飄。

山邪這時候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閉著雙眼、彎唇笑著的人看不見山邪幽深的目光。

這個時候，在山邪眼裏的陸閃，被源源不斷湧來的淡青色、白玉色、黛綠、湖藍的各種顏色的靈氣縈繞著，那些靈氣被一縷縷吸進了體內，陸閃卻是全然不知。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整個人都鮮活了許多。

“待在這兒好舒服啊。”陸閃睜開眼，情不自禁地感嘆道。

“你喜歡就好，以後會常帶你上這兒。”山邪點頭，心裏邊想的是，讓他多吸一點靈氣。

“……”陸閃內心想，山邪好像誤會了什麽。

到這裏看一兩次還好，山川秀麗景色佳，要是常常來，他可吃不消，畢竟山路崎嶇，還得老早就起床啊。

他們眼裏能見著雲流湧過，霧海翻騰，站久了雲霧漸漸消散，更多的青翠碧綠的竹木草樹顯現出來。

兩個人站著感受了好長一段時間，休息了一會兒，就準備下去了。

山邪很自覺地上前來牽起陸閃的手，陸閃倒是沒什麽感覺了。

他在山邪走近來的時候，又聞到他身上的香草氣息。

“你身上真香啊。”陸閃不小心就感嘆出口。

“……”山邪腳下有點不穩。

陸閃奇怪，又想想才恍然：喔，可能是一個大男人都不太喜歡別人說自己香吧。

回去的時候山邪帶他走了另外一條路。

在經過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前，陸閃聽著裏邊淅淅瀝瀝、滴滴答答，像是下起了小雨。

他帶著疑問擡頭看看身邊的山邪，山邪也垂下眼眸看他，點頭示意他沒事。

他和山邪一邊走，一邊望著樹林。

“……山裏的霜露會從樹上落下來。”

山邪說著，他們已經走進了樹林。

淅淅瀝瀝，柔柔細細的。

“哇啊，還真像是下雨。”

陸閃一擡頭，唇上、鼻尖上；眼睛上就沾上了好幾滴水。

“小時候我的身體不太好，爹爹娘親從來都不讓我在雨天外出淋雨的……”陸閃對他說。

山邪也側耳傾聽。

“其實我對小時候的事兒都沒多大印象啦。反正以前老是體弱多病，現在可好多了。”

山邪伸手拂去他眼瞼上的水珠，陸閃如鴉羽一般的睫毛一顫。

他心裏面嘀咕：山邪大哥也太會照顧人了，這又牽著手不讓人摔倒在地，又幫他撫拭去霜露。

走了四五步，這“雨”還一直下，他們倆幾乎要被淋透，山邪不知從哪兒拿出一把傘，白面上還描繪有一點紅的梅花和嶙峋的黑枝幹，撐起來，遮擋在陸閃頭上。

他比陸閃高了不少，這會兒是微微彎著身子，將傘傾向了陸閃那一邊的。

此刻下“雨”之中的大山，真是一種奇妙的存在。

陸閃心情美妙，嘴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

下了山，兩個人又回到了喧鬧擁擠、雞鳴狗吠的山城裏。

這個時候街市上已經是熱熱鬧鬧了。

陸閃思忖著今天一大早他們倆都未曾好好吃點兒東西，於是就在一進城的最近的面家裏邊點了兩份青蔥小面和刀削鹵牛肉。

“你還回山裏嗎？”陸閃見他陪著自己一路回來，不知道他是打算和自己一同回宅子裏面還是只是送自己回去而後離開。

“嗯。”聽到這個回答，陸閃心裏還是有一丁點兒失落的，但很快釋然，怕什麽呢，朋友千裏來相見。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人兒，不能一塊玩了。

“那，你以後還找我爬山嗎？”

他在山裏面應該是一個人住的，那麽孤孤單單，孑然一身的。

“嗯，以後還找你玩。”山邪是看著他的雙眼認真地說的。

聽到想要的回答，陸閃就樂呵呵地不再問下去。

清淡爽口的青蔥面上來，兩人不再說話，吸溜吞下一口面，熱騰騰，暖呼呼，再吃上一口刀削鹵牛肉，香香辣辣的，整個人瞬間都精神煥發。

吃過之後，山邪陪著陸閃一路走回家裏，看他進了大門，才走了。

陸閃渾身的神清氣爽和掩蓋不了的愉悅氣息連陸真都發覺了。

陸真不知道從哪兒撿來一只白團子小貓，抱在懷裏，一邊給它順毛，一邊撇嘴指責大哥：“大哥又丟下阿真去玩兒了。”

心情愉悅的陸閃瞬間就僵著嘴唇，低下頭，蹲下來摸摸陸真的小腦袋。

“大哥今晚帶著阿真去泡溫泉好不好？”弟弟還是要疼的。

這麽說著，陸真才咧嘴笑，把貓也給哥哥看。

“這是哪兒來的小寶貝啊？”陸閃是第一次見著這貓。

“阿雪是我在山裏撿的！”陸真興奮地說，“大哥還記得上一次年前祭祖的時候嗎？”

陸閃當然記得，阿真為了追一只貓掉水裏了，幸虧被山邪大哥救了！

“阿雪就是那只貓？”

“是啊！大哥你說我們是不是可有緣啦！這一次被我撿回家了！”陸真的臉因著激動而紅紅的。

陸閃聽了，笑笑，又仔細看了那只貓。

這是一只雪白無瑕的奶貓，粉嫩嫩的，看起來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可是看過來的一雙深茶色的眼眸卻警惕而犀利，讓陸閃心一跳，差點兒忘了這只是一只貓而不是巨虎。

“……”要不是它乖巧地趴在弟弟懷裏，任人蹂、躪，陸閃差點兒就要把它給甩出去了。

這只貓怎麽看怎麽古怪。

“大哥，我也要帶著阿雪去泡溫泉啊！”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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